怒砸200億,就拍出一部垃圾? -
一條人命值多少錢?
在《魷魚游戲》里,一條人命明碼標價,一億韓元,換算一下,差不多是52萬人民幣。
在王寶強的《盲井》里,一條人命最多值三萬。
“再多可就真沒有了”。
圖片來源自豆瓣
當然,這還算幸運的。
更多時候,一條人命的標價,是0。
這個劇組正在拍攝爆破戲,一噸炸藥引爆,幾座房子接連倒塌。
沒人知道,房子里還有一個聾啞女人。
她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廢墟里。
然而,在制片人得知這個消息后,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恐懼、內(nèi)疚、害怕,而是如何掩蓋這個意外。
——如果被觀眾知道他們炸死了一條人命,誰還會為這部電影買票。
不過一個窮到叮當響的聾啞女,她的命哪有錢重要。
這一橋段,出自剛剛在北京國際電影節(jié)展映的伊朗電影《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》。
「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」
World War III
2022.09.07 威尼斯電影節(jié)
片場風云
這部電影由伊朗電影人賽耶迪執(zhí)導,不僅拿下了威尼斯電影節(jié)地平線單元最佳影片,還入圍了東京國際電影節(jié)最佳影片的提名。
雖然名叫《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》,實際上卻和戰(zhàn)爭、國際局勢沒什么關系。
整個故事都發(fā)生在一個小小的片場之中,因此這部電影也譯做《片場風云》。
男主沙基卜是一個居無定所的中年窮鬼,妻兒都死在地震之中。
為了維持生計,他寄住在朋友家的倉庫里,每天去勞力市場搶一份日結工的工作。
這次,他被一個劇組挑中打雜。
正在干活時,他們這群雜工卻突然被扔了一身囚服,命令他們趕緊換上。
沒等反應過來,又被推進一個封閉的小房間,被強行扒光了衣服,滿屋子的花灑兜頭淋下。
還有人從上倒下一桶不明粉末。
沙基卜不知所措。
直到導演喊卡,他們才被放出來。
這個劇組拍攝的電影,講述了二戰(zhàn)時期納粹首領希特勒迫害屠殺猶太人的惡行。
這個封閉的地下室,是納粹集中營的毒氣室,他們所要扮演的,是一個一個喪命于希特勒之手的“囚徒”。
沙基卜被安排到臨時搭建的毒氣室看門。這里陰暗潮濕還漏雨,躺在簡陋的地鋪上,他根本沒法入睡。
劇組的人也很不客氣:給你地兒住就不錯了。
幸運的是,他很快就能擺脫這種困境。
在拍攝一場戲時,扮演希特勒的演員突然心臟病發(fā),倒地不起,整個劇組被迫停擺。
導演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中了一臉喪氣的沙基卜,點名要他來代替出演希特勒一角。
胡子一刮,留下中間一小撮,雖然滑稽,但還真有幾分神似那位大獨裁者。
不會演戲也沒事,我們有后期配音,你只需要讀“一二三”就行。
原來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“數(shù)字先生”。
就這樣,沙基卜一夜之間從劇組最底層的雜工上位成主角扮演者,從毒氣室搬到影片中希特勒的住所,紅房子。
有床,有電,還有鋼琴。
沙基卜得意得很,趕緊跟自己喜歡的女人——聾啞妓女拉丹視頻炫耀。
哪知道對方真的以為沙基卜成了什么大人物,竟然從“家”里逃了出來投奔他。
沙基卜萬般無奈之下,只能把她藏進紅房子,生怕被劇組其他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兩人就這樣偷偷摸摸的過起了日子。
可惜沒過多久,拉丹的丈夫,那個強迫她賣淫的男人就找到了他們,威脅沙基卜拿出一億托曼,約等于一萬六千塊人民幣為拉丹贖身。
看起來不多,但要知道,這可是在伊朗,沙基卜一天到手的工資不過30萬托曼,折合人民幣五十幾塊。
一個億,對他來說就是一筆天文數(shù)字。
可如果籌不到這筆錢,拉丹就要被拽回那個地獄。
爽文男主?
在《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》的表層故事中,沙基卜更像一個爽文男主。
底層雜工莫名被導演看中,一躍成為電影主演。
在以前,沙基卜不但要干體力活、幫廚、下泥地刨土坑,還要時不時的被強行征用,去當一個背景板群演。
拿最少的錢,干最累最臟的活兒。
但現(xiàn)在,他只需要念念數(shù)字,就能得到導演的肯定。
不出意外的話,電影上映后,這個故事還能成為一段圈內(nèi)佳話。
名導慧眼識珠,場工逆襲上位。
盡管這部號稱投資了兩百多億的電影,連路過的大爺都能看出是一部大爛片。
影片中,導演以劇組吃飯的場景來突出男主身份的轉(zhuǎn)變。
剛開始,沙基卜還只是一名雜工。劇組的工作人員坐在餐桌上喝著飲料,吃著精致的飯菜。
而他們只能縮在地上,扒著手里的盒飯。
兩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到后來,沙基卜成為了希特勒的扮演者。
他不必再跟雜工一樣坐在地上,而是坐到了餐桌旁。
看起來,沙基卜似乎已經(jīng)咸魚翻身。
但其實,他還是吃著雜工待遇的飯菜。
當他端著剩下的飯菜準備回紅房子時,身旁的導演卻直接將自己盤子里的骨頭扔給了他,問他是不是要喂狗。
不管有心還是無意,沙基卜都被他這高高在上的態(tài)度刺痛。
在戲外,脫下軍服的沙基卜在他們眼中仍然只是一個日結五十的雜工。
之所以能住進紅房子、得到坐在椅子上吃飯的權力,也不過是因為他暫時有了利用價值。
沙基卜與高高在上的中產(chǎn)階級之間的矛盾從未消失。
他謊稱自己母親重病,從制片人手里騙到了拉丹的贖身錢。
等他回去時,片場已經(jīng)成為一片火海......
沙基卜傻了眼,趕緊跟制片人坦白自己在房子里藏了一個女人,請求他幫忙找人。
對方嘴上答應,第二天卻開始清理廢墟。
看到這一幕,沙基卜徹底崩潰,當眾指責制片人這是在毀尸滅跡。
但真的是他說的這樣嗎?
劇組所有人眾口同聲,根本沒見過他說的這個人,清理廢墟時也沒看到什么尸體。
他們確實不認識拉丹,就算她死在那場爆破里,追根究底也只是一場意外。更重要的是,一旦這件事傳出去,他們就會立刻失業(yè)。
沙基卜看起來更像是無理取鬧、忘恩負義的那一方。
兩個階層的矛盾在這一刻徹底爆發(fā)。
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
當大家把“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”這一命題放在宏觀敘事層面時,創(chuàng)作者卻將其置身于個人視角——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,是人性之戰(zhàn)。
這個故事展開于一場“身份錯位”。
作為二戰(zhàn)的元兇,希特勒處在壓迫者、剝削者、統(tǒng)治者的位置之上。
回到現(xiàn)實生活,二戰(zhàn)雖早已結束,但仍存在著巨大的貧富階級差異,窮人無時不刻不生活在階級壓迫之下,是被統(tǒng)治者、被剝削者。
這種反差與呼應使得戲中戲與主線故事形成互文。
扮演希特勒的沙基卜就是一個典型的窮鬼。
對于最底層的個體來說,階級對抗從未停止。哪有什么生來平等,窮人的命就是不值錢。
就連沙基卜自己都不能否定這個既定的“規(guī)則”,否則在一開始,他就不會向拉丹炫耀自己住進了象征“高等人”身份的紅房子。
沙基卜說過:對你而言,打我比聽我說更容易。
這句臺詞直接點出了社會底層的困境——失聲,沒有人在意螻蟻的憤怒和哭泣,他們成了被迫沉默的大多數(shù)。
不在沉默中消亡,就在沉默中爆發(fā)。
最終扮演希特勒的沙基卜與真正的希特勒走向了相似的結局。
歷史上的希特勒在臨死前,毒死了自己的情婦和兩條狗。
絕境中的沙基卜走向極端,親手下藥,毒死了劇組的六十三個人。
既有導演、制片人——這些在他眼中間接害死愛人拉丹的“壞人”;
也有一直在幫他的女導演、收留他的好兄弟;
還有更多的,毫不知情的劇組雜工、群演。
在影片結尾,男主沙基卜似乎完成了一次受害者向加害者的換位。
誰才是這場“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”的納粹惡魔,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?是掩蓋拉丹死亡的富人,還是無差別復仇的沙基卜?
我想答案不在這兩個選項之中,而在這個“吃人的社會”。
在被權、錢、階級浸染的社會中,人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發(fā)生病變。
沙基卜的復仇,即是內(nèi)心異化的標志,也是小人物走投無路的一聲怒吼。
第三次世界大戰(zhàn),可能正在上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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